◆張紅梅

自從在城里買了雙氣房，每年冬天都會開通暖氣，想接母親來城里過冬，幾年了，母親一次也沒有來。今年，我和愛人直接開車去鄉下接母親，弟弟妹妹也在一旁勸說，母親執拗不過，才同意和我們一起回來。

把母親接來后，母親又是搶著打掃廚房，又是幫我拆洗被子，一刻也閑不住，我讓她休息，她說人一閑下來就渾身不舒坦。

那天吃過晚飯，母親要去洗碗，我拉著母親不讓她干，愛人打開電視，把臺調到戲曲頻道，讓母親看電視，說讓我們母女也好好嘮嘮，他去洗碗。母親心疼地看著他的女婿說：“在外面忙一天了，回家還要洗碗?”愛人說：“媽，我這是運動減肥呢。”母親聽愛人這么說，才終于安安生生坐下來看電視。我們一邊看著豫劇《卷席筒》，一邊聊天，母親說她從來沒有感覺過冬天有多冷。

聽母親這樣說，我心里反而更難受。父親去世得早，父親剛剛閉眼的時候，母親哭得天昏地暗。隨后，母親一直忙前忙后，直至父親出殯，母親再沒有落一滴淚，她的堅強讓我有些擔心，我心里一直在想：母親人生的冬季這么早來臨，她能挺得住嗎?

沒有父親的日子，一向身體虛弱的母親表現得非常堅強，她不僅要一天三頓圍著灶臺給我們姐弟做飯，還帶著我們弟妹春耕秋收，稍一有閑就跑地里看看莊稼，是不是地旱了該澆地了，是不是苗秧生蟲子該噴農藥了，地里有沒有長雜草要除。那時妹妹和弟弟年紀還小，母親總是擔心莊稼長不好，沒有個好收成，弟妹吃不飽飯，日子沒法過下去。

冬閑時就去給村里種平菇大棚的人家裝料翻袋，掙點零花錢補貼家用。母親瘦小的身體里迸發出來的能量讓鄰里和親戚驚訝不已。陸陸續續，我們姐弟幾個都成了家，母親也沒有放松自己，她主動攬下了一個又一個孫子孫女、外孫子外孫女過冬的棉衣，并且每年冬季來臨前都要拆洗修改一遍，該加長的加長，該增寬的增寬，十多個孫子孫女幾年的過冬衣服都是母親一針一線親手縫制，細密勻稱的針腳里飽含著母親深深的愛。

在年輕人直呼天太冷了，賴在被窩里不愿起床，躲進空調屋里不愿出來，一直生活在鄉下，每天在室外勞作的母親卻說她從來沒有感覺過冬天有多冷，是母親無懼寒冷?那不過是母親心里一直提著一口氣，操心哪個兒女生活過不去，用自己力所能及的力量去幫襯兒女們;擔心哪個孫子孫女冬天穿不上她縫的棉衣受冷。

母親已經到了古稀之年，我心疼母親這么多年靠著過分的操心勞碌來抵御冬天的寒冷，而我多么希望我們做兒女的、做晚輩的能用我們的關心和愛來幫母親驅寒，讓親情的暖流溫暖母親，更讓母親的人生再無冬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