◆張洪明

那時家里承包土地種植棉花。農忙季節，總是用驢拉著車，上面坐著母親和我，還有弟弟一起去棉田修棉。由于家里養的是一頭“叫驢”(我們那里對公驢的俗稱)，只要看到別的驢子，它就會嗷嗷地叫，撒野，不聽使喚，很容易發生翻車事故。父親總是在出車前給驢子戴上“刺牙子”，用來約束。他一只手牽著韁繩，一只手拿著一條不長的皮鞭，寸步不離地跟著車步行。那可是單程五六里的路途呀!并且在勞累了一天后也是一樣。我們勸他上車坐著，他就是不肯，經常勸急了我就生氣地說：“你愛上不上，不嫌走路累，你就走吧!”他也不生氣，還笑著說：“沒事的，不累，還能鍛煉身體呢!”父親真的不累嗎?那時候他已經快六十歲了。

二十歲那年，有一次晚上和朋友貪玩，回家時已經半夜了，看到父母還在等著我沒有睡覺，就告訴父親明早七點半叫醒我，別耽誤了上班。正睡得香甜，突然耳邊響起了父親叫我的聲音：“海洋，海洋……該起床了，到點了。”我一看表才七點二十分，就不耐煩地說“我不是叫你七點半叫我嗎?才七點二十，我還想多睡一會兒呢!”父親好像犯了什么大錯似的，突然不說話了，默默地走出了我的房間。晚上下班后，母親對我說：“你爹一晚上都沒有睡好，很早就起床了，擔心你遲到，所以才提前去叫你的。”這件事讓我一直愧疚不已。

父親生病后，瘦得只有七八十斤。那時我已結婚分家另過，正養著雞。由于雞患病造成大批死亡，忙得我焦頭爛額。為了不造成浪費，父親不顧病痛的折磨，每天和母親一起收拾死雞。看著他因肺癌而虛弱、顫巍巍的身體，我多次勸他休息，他卻執意不肯。我那時只能強裝笑臉，心中早已是淚如泉涌。

父親去世了，樹欲靜而風不止，子欲養而親不待。父親啊!愿天堂里沒有痛苦和憂傷，愿父親在天堂一切安好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