◆馬曉煒
受疫情影響,這個清明將難以回鄉給母親上墳了,望著窗外滿枝春意鬧,思母之情愈加濃重,仿佛看到母親站在門前的香椿樹下翹首盼兒歸。
記憶猶新的是,香椿樹是我參軍那年,母親栽下的,因為香椿是我舌尖上的最愛。栽樹時,母親說:“以后看到它,就像看到你。到了部隊,要本分做人、踏實干事……”就這樣,帶著母親的囑托,我滿懷憧憬地離開了家鄉。
在如火的軍營,母親的話我牢記于心,訓練場上揮汗如雨。艱苦訓練之余,最開心是收到家信,特別到了春天,母親準會寄些香椿給我和戰友嘗鮮。聞著那清新雋永的香氣,撲面而來的滿是春天的氣息,我也猶如徜徉在故鄉大好春光里,瞬間元氣滿滿、激情滿懷。
轉眼間,香椿樹已長成大樹了,而我也成長為干部。多次給母親打電話,她言語中流露出想來看我的想法,畢竟我三年沒回家了。
終于在2011年的清明節,風塵仆仆、滿臉疲憊的母親,大包小包裹了一身從出站口擠了出來。望著更加蒼老、臉上皺紋堆壘的母親,我不禁兩眼一熱,不知說什么是好。
到了營區,母親迫不及待地打開包裹,全是我“味蕾上的鄉愁”,香椿當然是必不可少的。母親說:“雨前香椿嫩如絲。悶了一路,與剛摘下的比,鮮嫩勁兒少了點。”說著,她將一把香椿芽洗凈晾干,切碎后放入滾燙的油鍋中一番爆炒,然后“哧啦”一聲倒進攪拌均勻的雞蛋,剎那間,蛋的金黃與香椿的紫紅凝結在一起,暈染出一幅色彩艷麗的畫面,是故鄉熟悉的春色,也是春天絕美的佳肴。
原本多住些時日的母親,擔心影響我訓練,沒住兩天,執意回去,說身子骨閑得膩歪……我依依不舍,將母親送上回家的列車。
不承想,這一別竟是永別。時隔一月不到,母親突發腦溢血離開了深愛的我們。聞聽噩耗,我悲痛欲絕。趕回送母親最后一程,臨近村子,遠遠看到那枝葉稀疏的香椿樹搖曳在風中,空氣中流淌的滿是香椿的芬芳。
料理完母親后事,我欲返營,六歲的侄女妞妞,卻獨自躲在房里,捂著一包東西抹眼淚。三弟夫妻長年在外打工,妞妞是母親一手拉扯大的。我和妞妞道別,發現她抱著包不再新鮮的香椿。“奶奶做我喜歡的香椿餅兒吃,香椿剛摘下,奶奶走了,我答應奶奶,長大了買好多餅孝敬她哩。”妞妞的話使我再次淚流滿面,將她緊緊擁在懷里。因為在妞妞的心里與我一樣裝著母親,也把母親的辛勞刻在了心里。我想,年幼的妞妞都有這份孝心,天堂的母親也會心安了吧。
忽見家家插楊柳,始知今日是清明。在這個疫情多發頻發的春天,我依然難以割舍對香椿的情結,倍加想念“媽媽的味道”。遺憾的是,余生每一個春天,我唯有含淚去慢慢回味。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