◆胡天曙
響亮的鐘聲,在茅草屋教室前的一棵大樹下響起。這鐘聲,是碰響那遙遠歲月的歌曲。
那時,除老師的住宿是瓦房之外,小學生的教室,皆為茅草屋。茅草屋教室與村中的茅草屋有大同小異之別,村中的茅屋墻壁是用樹林中的小木撬成的四面墻,且涂上泥巴,以防風吹日曬,中間設有一方木門,為出入口。而學校的茅草屋四面亦撬有小木墻,但不涂泥巴。屋里人多,夏日悶熱,可通風,有利于教學。
敲鐘人是老校長,鐵鐘是老校長在廢品收購站用幾毛錢買回的舊鐵犁頭。舊鐵犁頭是熟鐵制成,音質好,上課時,鐘聲一響,遠處的村莊都能聽到。鐘聲,有上課預備鐘、上課鐘、下課鐘等三種。鐘聲中,我們的一年級數學老師在給我們上課。數學老師是女性,姓陳,她微胖,臉上時常帶著慈祥的微笑。在我讀一年級的時候,陳老師既是我們的數學老師又是我們的班主任。陳老師對我很好,有時,母親叫我拿一些番薯和糯米,或新收割后碾過篩好干凈的大米 ,拿去給陳老師。放學后,我提這些東西到陳老師的家。到陳老師的家門口,我說:“老師,我媽叫我把這些東西給您。”陳老師叫我進屋后,摸了一下我的頭,把東西收下,然后叫我在小客廳等一下。陳老師轉身回到內房去,拿出半袋小咸魚和一小包糖果,說:“這一點咸魚是給你家配飯,糖果是你的,你在家里要多幫媽媽干活呢。”那年代有咸魚下飯,有糖果吃,是難得的奢侈品。陳老師是我的啟蒙老師。
在鐘聲中,我們坐在長凳子上,聽老師講課。木凳可坐兩人,書桌也是木制的,長方形,可放書本、作業本、鉛筆等學習用具。我的同桌是女生,坐在我的左邊。她長得清秀有點瘦弱,很害羞,不敢和我說話。班上有個男同學名叫陳小康,我跟他是好朋友,有時他會約我到他家里玩。他家土磚平房,很漂亮,我家的房子是茅草屋,與其相比,有很大的相距,故此,心里隱隱有自卑感。小康的父親在鎮衛生院工作,是正式工,領國家工資的。他父親也是白凈高瘦的,有著醫務工作人員慈善的氣質。在小康家里坐坐,他把好吃的東西給我。后來,我又認識他的弟弟,與他弟弟成為好朋友。多年后,在一次同學聚會用餐時,又見到陳小康同學。他沒有多大的變化,只是胖一點,臉上多了幾許歲月滄桑。與他交談,回想起小學那段讀書時光,感慨頗多,當年的班主任,當年的同學,不知道現在怎樣。兩人說著,臉有凄然懷戀之態。
鐘聲,在我讀初中時依然是鐵犁頭聲。初中畢業后,我考上全日制的師范學校。在幾年的師范學校讀書的日子,上下課的鐘聲已不是鐵犁頭的鐘聲,而是換成電鈴聲,很刺耳,遠不如鐵犁頭的鐘聲清脆悅耳。
時光荏苒,后來,我考上了大學。讀大學的歲月里,上午聽課四節,下午是自習課,可去圖書館借書看書,或在教室里做作業,跟同學談論人生,談論詩歌文學。每日午餐后,回到宿舍,躺在自己的床上,酣然入眠……
學校的鐘聲,富有音樂美,有親和之美。在現代的大都市中,有的城市,建有鐘樓。在車輛往來川流不息、人聲鼎沸的城市中心,在芳草萋萋、蝶飛花香的河岸,鐘樓,矗立起一座城市最美麗的景觀。鐘樓的鐘聲,是一座城市的繁華,是一座城市的祥和寧靜。
而我,卻懷念學校的鐘聲,懷念大樹下的鐘聲,懷念那遙遠的讀書時光。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