◆黔江初級中學 莊子一
周末從黔城回老家,父親開車走十幾分鐘高速路,再開上五六分鐘鄉間公路就到了。這神一樣的速度,在兩年前是完全無法想象。每次回鄉父親都會說,在爺爺年輕時,若要進個城,就得走近兩小時山路到鎮上,再趕上那一天只有一趟的進城班車。這段彎彎曲曲的鄉間公路,是爺爺當村干部時,和他的伙伴們去“討”來的。千萬要感恩,千萬莫嫌棄!
爺爺出生于1953年,全國剛解放沒多久。他們這一代人大多數是打著光腳板走路,腳掌落在砂石路上,刮得傷痕累累,日子久了就生出一層老繭。那時爺爺家里窮,兄弟姐妹多,吃飽穿暖都是問題,哪有錢去買鞋穿呢?
這條路,陪伴他許多年,陪著他將腳皮磨厚,陪著他將家鄉的土鑲嵌進干裂的皮膚里。他們就這樣一天一天地熬著。窮則思變,爺爺當上村干部后,不愿意再熬了。趁著第一輪脫貧攻堅政策,他和他的伙伴們,決定去為村民“討”路。
所謂“討”路,指的就是向有關部門申請修一條路,一條方便出山的公路。我不知道,他們是怎么去說服一級一級領導的,然后打報告報批文,又是怎么去挨家挨戶地去說服村民的。只聽奶奶介紹,那段時間,爺爺經常早出晚歸,經常去開群眾會、夜談會,為修路調整土地……終于,在上級的支持下,群眾投工投勞,修出了從鎮上到村里的一條碎石土馬路。路不太長,不足十公里;路很彎曲,盤山而上,卻能通車。老百姓需要的肥料、種子可以運上山了,糧食、生豬可以運出來了!
新一輪脫貧攻堅,再次開啟夢想。爺爺不再是村干部,也不常住老家,但他又坐不住了。看到很多地方的路,都是水泥路了,他開始眼熱了。他又一次一次地回鄉,與現任村干部商量,相約自費去“討”路。公路經過擴寬、硬化,變得更加平穩舒適了,相互錯車也不那么困難了。再回老家,隔著老遠就能望見了那天地相接處,多了一抹銀白,像一條絲帶,系在這片土地上,隨風飄揚。
我看見,爺爺一下車就飛奔向那條路。說是飛奔,其實已經跑不開了,可能是太激動,又或許是略微發胖的身子讓他跑得不快。走近了看,這條路并沒有遠望那么漂亮。水泥路并不像城里的柏油路那么平整。這路雖是硬化了,但上面還有明顯的鋪路痕跡,甚至還有深深的腳印。我頓時興致全無,他卻興奮不已,大嘴咧開著笑,小心翼翼地踏上去,也不跑了,就慢悠悠地走,生怕把它弄疼了似的。
他幸福地背著手走路,像一位巡游疆土的國王。當時正值夏天,周圍靜不下來,知了一個勁兒地叫,樹葉一個勁兒地晃,孩子們一個勁兒地跑,人們坐在石階上,也一個勁兒地跟他打招呼。他卻不慌不忙地走,從眼底掃過鄉親們一張張笑臉,那是他曾經守護的人啊;雙眼掃過前方不太平整的路,那是他家鄉的路啊!一地碎碎的陽光,打在硬化中還沒怎么干的地方。他終于開心地笑了,爽朗的笑聲回蕩在山坡上、在樹林里……
2020年底,黔(江)石(柱)高速路,順利通車了。周末,從黔江城里回老家石會鄉下,父親開車走十幾分鐘高速路,在爺爺們“討”來的鄉間公路上,再開上五六分鐘就到家了。這神一樣的速度,在兩年前是完全無法想象。
非常遺憾,如此便捷的返鄉乘車體驗,爺爺沒有享受到幾次,就突發腦溢血去世了。每次回老家的路上,父親都會說,在爺爺年輕時,若要進個城,就得走近兩小時山路到鎮上,再趕上那一天只有一趟的進城班車。這段彎彎曲曲的鄉間公路,是爺爺當村干部時,和他的伙伴們去“討”來的。千萬要感恩,千萬莫嫌棄!
我們青年一輩,走在前輩鋪就的康莊大道上,唯有奮發圖強刻苦學習,將來在各自的工作領域大顯身手,努力建設更加美好的家鄉,建設更加富強的祖國!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