◆魏青鋒

老家有句農諺：秋后彎彎腰，勝過春天走一遭。

秋天是豐收的季節，白露前后，田地里的莊稼、枝頭的秋果一股腦兒成熟了，等待著人們去收獲。大人們一時忙東忙西，收割時難免粗心大意，總有不少果實散落在田間地頭，它們像迷失了方向的孩子，苦苦盼望著細心的人們把它撿回家。

拾秋是兒時的趣事兒。大清早便被農具的磕碰聲驚醒，母親下地前不忘叮囑我們：“溝邊的玉米收完了，你倆趕快起來，去地里看看!”等我和姐姐吃完早飯，提著籃子趕到村外，田地里早已熱鬧非常，層層疊疊的梯田里，到處是紅紅綠綠拾秋的身影。

我跟姐姐提著籃子在地里穿梭，我負責搜尋左邊的幾排玉米稈，姐姐的眼睛緊盯著右邊，“哈哈，我找到一個!”姐姐猛然發現邊上的被寬大的黃葉遮掩的玉米棒，如同發現了珍寶，大聲驚呼著。我羨慕地望著姐姐，剛抬步準備過去，突然有個毛茸茸的東西滑過我的腳面，嗖的一聲跑向遠處，我嚇得大哭起來。姐姐忙過來安慰我：“是個小野兔，有姐在別怕!”在玉米地掃蕩了一圈，姐姐籃子里多了兩穗大玉米棒，我的小籃子里卻空空的，姐姐看我不高興，就拉住我的手：“你沒有撿到玉米棒子，不正說明媽掰得干凈嗎!我們家的莊稼都顆粒歸倉了，不應該高興嗎?”在姐姐的開導下，我的心情很快多云轉晴。

隔壁的地塊也是玉米地，砍倒的玉米稈堆在地邊，我們用腳在玉米稈上踩來踩去，只要察覺到硬的東西，那定是玉米棒子無疑了。記憶最深的挖紅薯，姐姐最有經驗，她先拿根硬樹枝在剛挖過的松土里劃拉，樹枝受到磕絆，再拿起小鋤頭輕輕在土里刨，很快就有紅色的新鮮紅薯露出圓圓的小腦袋。姐姐用小刀削去紅薯皮，嚼起來脆脆甜甜的，尤其是霜凍過的紅薯，糖分非常足，你會感覺整個秋天都是香甜的。

有一年秋天，我和姐姐挖完一塊花生地，剛走出來，就碰上小伙伴，秋后的田野，云淡風輕，余香縈繞，讓大伙忍不住放下籃子玩起游戲來。正玩到興頭上，有幾個伙伴站在路邊不動了，我擠進去，原來路邊的草叢里有一堆新鮮的秋果，有紅薯、花生、土豆，還有幾個玉米棒子、十幾個紅棗，不知誰最先拿了幾個塞進口袋里，很快大家蜂擁而上，草叢里的秋果瞬間被瓜分一空。

晚上回家剛放下沉重的籃子，母親劈頭蓋臉一陣責問：“黃奶奶藏路邊的玉米棒子被偷了，知道是誰不?”我和姐姐低著頭不說話。“我就知道有你倆!”母親氣憤地拿起燒火棍。“別打姐姐!是我偷的!”燒火棍一下一下落在我和姐姐的屁股上，“當姐的不制止，就是她的錯!”懲戒完我和姐姐，母親提起滿籃子的秋果，領著淚水漣漣的我倆去了黃奶奶家……

秋去秋來，歲月繾綣，常憶起兒時籃子里的秋天，那么盈香撲鼻，那么清新絢麗，那么飽滿豐盛……撿到籃子都是秋，只要是勞動所得，大人們都會贊不絕口，其實他們并不在意能撿回多少果實，他們更希望孩子們在勞動中學會珍惜糧食，懂得節儉的意義。

又是一年秋來到，我真想重回故鄉的懷抱，撿拾那遠去的美好時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