◆樊宣文

睡覺前,突然收到信息:“我校退休教師郭主任因病辭世……”我沉默了好一陣子。

郭主任對學校懷有極其深厚的感情。三十年前,郭主任是舟白初級中學校籌建組的要員之一。從征地,拆遷,到學校的建成,郭主任都參與其中。看著學校從無到有,逐漸發展壯大,日漸輝煌,他又怎能沒有感情呢!

學校建成后,郭主任是第一任后勤主任。于是乎,大家都稱其姓而諱其名了,尊他郭主任。

郭主任的工作,不是上課,而是打雜,近乎于雜工。

我見得最多的,就是維修。可以說,哪里需要維修,哪里就有郭主任的身影,諸如修桌凳、修門窗、換燈具、修水管。“只要知道學校有東西壞了,郭主任就主動拿起工具去維修,不需要安排,也從不向學校討要報酬。”“只要看見哪里有壞掉的桌凳,郭主任就隨手撿到一間空屋里,如果自己能修好的,就親手修好,自己修不好的,就堆放到一起,交給專業維修師傅統一修理。”“郭主任給學校做事,從不向學校談錢的事。”

三年前那個寒假,一同事在教師工作群里分享了一張照片。新修學生宿舍樓底樓食堂外面的通道上,停放著一輛手推車,旁邊的下水道井蓋已被打開;背已佝僂的郭主任雙手握著長柄糞瓢,正一瓢一瓢地從下水道井口里舀起黃濁的臟物,往手推車里倒。

我記憶猶新的,是十年前那個夏天的場景。我班學生寢室所在二樓廁所的下水道堵塞了,整個廁所的地面都積滿了污水,無法下腳。我去找郭主任,郭主任立馬換上長筒靴,拿著工具和我來到廁所。一陣忙碌后,還是沒疏通。郭主任又轉到一樓廁所看了看,然后扛來梯子,來到一樓廁所,搭好梯子,爬上去伸手擰開下水道的存水碗蓋子。霎時,污水噴灑而下,灑得郭主任臉上手上衣服上全是。郭主任全然不顧,伸手從下水道管子里扯出一大坨爛拖帕布條:“怪不得疏不通。這些學生娃兒也是,把爛拖帕塞在下水道里,恁個不堵嘛?”

學校改擴建,新教學樓落成那年,郭主任退休了,該回家享受天倫之樂了。可是,郭主任卻不舍離開自己心愛的學校。

新教學樓里,郭主任穿梭于教學樓各層樓道,或提著下水道疏通工具,或拿著掃帚垃圾撮,或拿著鐵錘、起子、電線、燈泡之類,或扛著梯子,或端著爛桌子,提著爛凳子……

退休后的郭主任,做著男生宿管工作。李校長說,前有幾年,是學校安排郭主任做宿管,但后來,是郭主任主動義務承擔宿管。退休后,郭主任依然做著宿管。做宿管,同樣相當于干雜活兒,如衛生督查、宿舍內務管理、床鋪燈具水管維修等等;做宿管,還需管理學生的就寢紀律,關注學生的頭痛腦熱等等。我擔任班主任期間,去查寢或者檢查班上寢室內務時,常會碰到郭主任,或者在樓道上,或者在值班室,或者在維修電路門窗什么的。

郭主任甘愿為學校干這些雜活兒、臟活兒,真是愛校如家呀!

郭主任沒擔任過具體的學科教學,卻時常關心著學校的文化建設。

宿舍樓值班室的桌子上堆著不少圖書。書法類書籍最多,還有數學、化學、小說、美術等等。這些書是郭主任掏錢買的,他說萬一有孩子喜歡看呢。

郭主任酷愛書法,是學校毛筆字寫得最好的幾位老師之一。學校每次組織活動,都是請郭主任去寫獎狀。郭主任從不推辭,也從不談酬勞,退休后也是如此。

郭主任不僅僅自己喜歡書法,還盡心盡力地把這份興趣傳遞給學生。郭主任常主動找時間給學生上書法課,一上就是好幾個班,退休后依然如此,樂此不疲。在宿舍樓值班室里,我常看到他批閱學生的書法作業。

郭主任常輔導學生其他學科作業,如數學、化學、語文等。在宿舍樓值班室里,我就親眼看到過郭主任給學生輔導數學。當時,幾個學生來找郭主任講題,郭主任一邊在草紙上演算,一邊給學生講解的情景,至今歷歷在目。

郭主任潤物細無聲,愛學生如愛自己的孫子。

據學生講,不管是誰,只要有困難,如生活費用完了、回家的車費掉了、需要給家長打個電話、生病了等等,找上郭主任,郭主任都會伸出援手。學生有啥煩心事,找郭主任傾訴,郭主任也會悉心開導他們。

前些年,有學生因回家路途遙遠,周末只得留校。這些留校學生,如果沒人管理,肯定是不行的。誰來管呢?學校派專人?郭主任住在學校里,就義務承擔了這些留校學生的看護責任。周末,郭主任給他們煮飯吃,給他們燒開水喝;白天輔導他們的作業,陪他們一起看書練字,和他們一起打球。如果天冷了,晚上還要給他們燒熱水燙腳。

有人問:“您到底圖個啥?”郭主任說,他這樣做,是為了讓學生能過一個充實愉快的周末,感受到學校的溫暖,不至于出校去亂逛,甚至干些違法亂紀的事。

郭主任說,他離開學校,就渾身不舒服,走進學校,就來了精神。我曾一度不解,郭主任為什么對學校,對學生有如此深厚的情感呢?這難道僅僅是郭主任對教育工作的熱愛?這更是一位老教師對自己人生追求的定位,更是一位老共產黨員所堅守的不變初心。

今天,學校已發展壯大到有兩百多位教職工,兩千多名學生的規模,擁有高大的教學樓和學生宿舍樓,眼看著標準的運動場即將竣工,可郭主任卻走了,永遠地走了!再也見不到他的身影了。

逝者長已矣!郭主任的去世,作為他的同事,我們每一個人的心情都是沉痛的。

“我們失去了一位有教育情懷,對學校有最深厚情感的好長者。”“沒有了郭主任,我們心情倍感沉重。”“每次學校大型活動都是請郭主任幫忙書寫獎狀;辦公室哪顆螺絲松了,哪塊板板壞了,都是請他維修。他總是那么樂于助人,那么和藹可親。郭主任永遠地走了,但也永遠活在我們的心中。”郭主任的人生是精彩的、無悔的。能與郭主任這樣以身垂范的長者做同事,是我輩之幸;曾經擁有郭主任這樣飽含教育情懷的長者,是我校之榮光。

郭主任,您走好!祈愿郭主任永安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