◆劉紅廷
多年養成的習慣,讓我即便放假,也沒打亂生活的節奏——每天清晨六點十分,總會準時醒來。摸過手機點開舒緩的音樂,伴著旋律慢慢坐起身,望向窗外泛起的熹微晨光,新一天的溫柔便這樣漫了進來。
洗漱過后,我總會拿起假日書單里的書讀上幾頁。新書的扉頁還飄著淡淡的墨香,這是我從前在鄉下代課兼務農時,想都不敢想的日子。那時候手頭緊,舍不得買新書;再說清晨也不是讀書的光景——農村的早晨是搶農活的好時候,我得趁著天涼,先去侍弄自家那一畝三分地貼補家用,才能趕在上午去給學生上課。
那會兒要是能從朋友那借到本喜歡的書,簡直像撿到了寶貝,捧在手里怕摔了、翻頁時怕折了,總是小心翼翼的,生怕辜負了人家的心意。想看書卻買不起的滋味,現在的孩子大抵是體會不到了。如今再走進書店,再也不會因為囊中羞澀而不敢多翻心儀的書,每次去都要挑上幾本帶回家,整整齊齊放在書架上。每次拿起這些書,心里都裝著對好日子的感恩,也更加珍惜這份安穩——書能讓我偶爾浮躁的心靜下來。我知道,是書籍,更是這個好時代,讓我始終揣著對生活的熱愛與向往。
合上書,思緒總愛飄回過去,那些細碎的往事里,藏著身為教育者的責任。我的一位同事,曾跟我聊起一次家訪的插曲:她特意選了周末下午去學生小航家,想和家長聊聊孩子最近課堂注意力不集中的問題。
敲開門時,小航正趴在客廳茶幾上寫作業,茶幾一邊堆著沒收拾的碗筷,電視里還放著喧鬧的綜藝節目。孩子媽媽一邊招呼她坐下,一邊手里不停刷著短視頻,偶爾抬頭對小航說句“快點寫,別磨磨蹭蹭”,卻沒接過同事遞過去的成績單。等同事說起“孩子最近上課總走神,或許需要多些安靜的學習環境”,媽媽才漫不經心地應著:“嗨,小孩子嘛,能認識幾個字就行,學習哪有那么多講究,等他大點就懂了。”這樣輕描淡寫的態度,總讓人覺得教育這條路,還得慢慢走,慢慢勸。
好在有不少教育路上的同行人,在用心指引方向。前陣子再次讀曾素芳女士和兒子張檬月合著的《孩子帶我上伏羲班——母與子的教育世界》,心里很受觸動——原來教育從不是單向奔赴,得學校、家庭、社會擰成一股繩才行。這樣才不會再遇到同事家訪時的無奈。還有一次,聽說有學生多次違紀,老師請家長來學校溝通,家長當著老師的面吼孩子:“背時細娃!叫你好好讀書偏不聽,就算成績差,將來當個老師也好啊!”每每想起這些事,心里又疼又急,真想帶這些家長去看看:高三教室里挑燈夜讀的孩子,寒來暑往守在校門口等孩子下晚自習的家長,深夜還在燈下批改作業的老師……
也正因如此,這個暑假能安安穩穩地看書,我格外珍惜。看著書架上讀過的書、寫滿字的日記,沒半點虛度光陰的遺憾。我還在學生微信群里,陪著孩子們一起讀書——我們跟著故事里的人哭,跟著有趣的情節笑,在文字里自由游走,那種精神上的默契,是我最踏實的快樂。
書讀久了,就下樓找妻子一起去河堤散步,或是去山上吸吸新鮮空氣,偶爾跟著驢友去爬山,看遍沿途的青山綠水。這樣的暑假,既有書香,又有煙火,滿是充實。
每隔一兩天,我總忍不住回學校看看,好像只有站在校園里,心里才踏實。假日的校園靜悄悄的,只有幾位同事還在堅守;一排排綠樹站得整齊,教室里的桌凳擺得端正,操場上的紅旗輕輕飄著,校園邊的溪水潺潺流著……看著這一切,心里滿是慰藉。只是想起那些陪了我六年的畢業生,又忍不住有些傷感——他們下學期就要上初中,再也不會回到原來的教室了,只能在回憶里撿拾和他們一起上課、嬉戲的時光。愿這些孩子,往后也能常與書為伴,在知識里自在生長。
假日里和學生聊天、通電話,也是件幸福的事。好多孩子發微信說:“老師,好懷念您風趣的課堂”“好喜歡您講科學知識的樣子”“好想再聽您講唐詩宋詞,講咱們的傳統文化”……每次看到這些話,既舍不得他們長大,又盼著他們能展翅高飛。只能在心里默默祝福:愿他們都有好前程,長成對家、對社會有用的人。
暑假才剛開始,我卻已經開始想開學的事了——想新學期的校園會是什么模樣,想孩子們經過一個暑假會不會更懂事。才分別幾天,就念起校園的日常:念同事們一起拼搏的日子,念每天忙碌卻充實的時光,念教室里的書香,念和孩子們相處的溫馨。
尤其是剛放假那幾天,常常會夢見校園的鈴聲,醒來還覺得意猶未盡。雖說我在教育這行已經干了好些年,可心里的熱情一點沒減,大概是因為我是真的愛這份事業吧。
每年的暑假都有新的感悟、新的收獲。我總提醒自己:趁假期多陪陪家人,讓親情更暖;趁假期多讀書學習,讓自己不停步。想著想著,對開學的期待,又多了幾分。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