若曾悔過錯事,總會盼時光倒流;若有執念難忘,總希望故事重來。可時光從不會真的倒帶,若能有“再來一次”的機會,我只想重回與奶奶相伴的日子,把遺憾釀成珍惜。
時光走得急,我在長大,奶奶在變老。二年級疫情時,我回老家陪她——那時她患了糖尿病,身體一天比一天沉,久坐不愿起身,胃口差得吃不下幾口飯,嘴也沒了知覺總淌口水。她總拿手背匆匆抹一下,指尖沾著洗不凈的灶灰;四肢長了水泡,走路腿腳不靈便,身子總往一側歪,褲腳蹭著田埂的泥,卻還總念叨:“院子里的菜,該澆了……”
作業一寫完,我就扎進池塘邊的沙堆里瘋玩,留她在小篷下曬太陽。她總坐在那把掉了漆的竹椅上,腿上搭著洗得發白的藍布巾,指尖捻著衣角的線球——“小燁!幫我拿杯水!”聲音裹著歲月的滄桑。我沒聽見,聲音再次響起:“小燁!又跑哪兒去了?”我才慢慢應一聲“等一下!”手底下,扒沙子的動作卻沒停。
端著水回篷子,才發現奶奶不見了。我慌得大喊,好一會兒,她才扶著墻一瘸一拐從屋里出來,坐在走廊的靠椅上,手往口袋里摸了摸,摸出顆糖遞過來,笑著招手:“小燁!我在這兒!”口音裹著慈祥,半分責備都沒有。直到看見她手邊那只缺角的搪瓷杯,我才知道她自己倒了水。我替她把杯子一放,轉身又往塘邊跑,她在身后攥著糖喊:“慢點!別摔了。”我只隨便應了句,糖都沒接,滿是貪玩的敷衍。
奶奶走的那天,院子里晾著她的藍布巾,在風里一飄一飄的,像她還在招手。灶臺上擺著半碗沒喝完的雜糧粥,那把竹椅空蕩蕩地歪在篷下,上面還留著她的溫度。我蹲在池塘邊的沙堆旁,手里攥著她最后沒能給我的那顆糖,糖紙在夕陽下閃著微弱的光,可再沒有人會扶著墻走出來,喚我“小燁”了。
后來,我總惱恨那時的自己,恨自己沒能好好陪著她。
若時光真能倒流,再聽見“幫我倒杯水”,我一定扔下手里的沙,立刻跑到她身邊。我不會再貪玩兒,就陪她坐下,看她捻線球,給她唱她愛聽的《茉莉花》——沒有病痛纏著她,她的手不會總抖,能把線球捻得勻勻的,風裹著菜香吹過來,都會暖些。
若能回到從前,我要盯著她把雜糧粥喝完,把降糖藥遞到她手里,不讓她偷偷往菜里多放鹽,只想多跟她講學校的事,多嘗幾口她蒸的紅薯……
可世上沒有“如果”。我終究是失去了她——那個被我怠慢,卻總給我留糖的奶奶。一切,都成了回不去的從前。若時光真的可以倒流,我一定攥著她的手慢慢走,把每寸時光都捂熱,讓她的線球能捻得再久些,可時光早把路鋪向了遠方。
舟白中學2024級(1)班 田燁
指導教師 冉瑞燕

